Cote d'Azur

       最近看了電影《20 30 40》。這部電影是張艾嘉2004年執導的作品，描述三位女性分別在20歲、30歲與40歲的人生階段有的心境及面臨的衝擊。

       20歲的階段，女性正值花樣年華，還是個青澀的女孩，對人生充滿希望與正向的憧憬。注重女性友情，但也開始幻想與異性的愛情，於是友情跟愛情有可能會交疊一起，成為同性若有似無的曖昧。因為未經世事，也容易輕信他人編織的未來藍圖，於是勇敢冒險，卻換來夢想破滅的失落。30歲的階段，女性多少有了人生歷練，自信、成熟，也有了穩定的工作，正值事業起飛期，可以說是年輕貌美又獨立的時期。然而這時候的女性也可能因為想要安定下來、不停追尋愛情，但卻又因自己的不安全感，讓內心一直處於飄飄盪盪的狀態。周旋在初戀未果的前男友、有魅力又成功的已婚男人與年輕卻幼稚的男孩之間，她害怕孤單卻也無法找到可依靠的肩膀。40幾歲的時候，有了事業與家庭，看來人生圓滿，結果無意間發現丈夫竟已外遇多年，還與外遇對象生了一個孩子。憤而離婚後，想要重新追尋愛情，卻發現年輕的小夥子體力太旺盛，令她無法招架；與她差不多年紀的男人，卻比較喜歡30幾歲的女人。孩子也大了，開始有了自己的生活，她突然覺得自己空虛不已，於是選擇到安養院當義工，幫忙照顧孤獨無依的老人，將心事說給一個長期處於昏迷狀態的住民聽。但在家獨處時，她仍舊會因想到自己是被拋棄的中年婦女而自艾自憐。

       也許是時代背景已經不同，當我現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，我對於劉若英飾演的那位30幾歲的女性角色頗不能認同。我第一個想法就是：她為什麼一定要找一個男人來排遣寂寞與空虛啊？當她聽聞她的初戀男友要結婚了，她竟然怪他怎麼可以拋下她先結婚，並且哭喊說她之後如果覺得孤單是要找誰傾訴時，我真的覺得：「哈囉？空姐是沒有同性朋友是嗎？一個人就活不下去是嗎？」接著我看見張艾嘉飾演的40幾歲女性角色亦是如此。離了婚後就立即要去夜店尋樂找下一個對象，當身邊那些女性員工及客人說著自己連假時要跟老公或男友出遊時，她忙著翻著自己的通訊錄，聯絡所有她認識的男性友人，就是想問他們連假有沒有計畫，要不要一起度過。那時我才感覺，張艾嘉或許想表達女人不論幾歲，憧憬愛情的心是不曾改變的。她們內心始終都住著一個渴望被人疼愛的小女孩，而這個念頭會驅使她們不停追愛，也就容易跌跌撞撞，到最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，反而更加否定自己。但現在30幾歲的女性還會想要周旋在錯誤的男人之間，覺得自己沒有人陪就不行嗎？40幾歲的女人如果失婚就會急著找新的對象，以證明自己不是失敗的嗎？但可以確定的是，女人越成熟是越有手腕沒錯﹝笑﹞。片中40幾歲的女性遇見自己有興趣的對象，搭訕的方式是「你可能不記得了，但是我覺得你就是我的小學同班同學‧‧」；知道自己有情敵，選擇不動聲色，還在這個男人跟對方關係出現考驗時幫忙男人訂餐廳，當天還藉她工作性質之便，幫忙送花給女方，讓這個男人知道她多麼貼心、大氣。這比起二、三十幾歲的女生不高興時只會擺臉色說句：「我走了！」就是厲害太多。但是結果呢？男人可能還是喜歡那個耍任性的二、三十歲的女人。說穿了，女人懂不懂事對男人來說根本不重要。有沒有愛才是唯一的關鍵。

       但有沒有男人的愛是女人能否好好過日子的唯一關鍵嗎？張艾嘉飾演的那名40多歲的失婚女性最終給了一個很棒的答案。我很喜歡片中一幕這個角色在浴室將洗臉台裝滿水、清洗剃刀準備刮腋毛的場景。她一開始是喃喃自語說著：「我是個被拋棄的女人。」接著不停重複同一句話，說著說著悲從中來，滿滿地表達著：「身為一個被拋棄的女人，我真的好慘好可憐。」接著她慢慢拿起剃刀，看來很像想自殘的樣子。結果突然地震，嚇得她驚慌失措，卻仍站在原地繼續不斷吶喊著：「我是個被拋棄的女人！」那感覺就是人生一陣天搖地動、感覺快要崩解的時候，她絕望地哭喊：「天塌下來就砸死我吧！反正我就是個被拋棄的女人！」結果過了幾秒後，地震平息了，她也完好如初地站在原地，四周一切如昔。她望著鏡中的自己，突然茅塞頓開，豁然開朗地跟自己說：「我就是個被拋棄的女人！」那語氣表達了自我接受：被拋棄了又怎樣呢？日子還是可以過下去。隨即就若無其事地刮著腋毛。四十多歲的女性就是如此的心境。因為已經歷過許多事，她們變得實際，了解情感是怎麼回事，於是不會困在挫敗的情緒太久，因為她們知道自己已經不再青春，沒空再浪費時間在不對的人身上，接受自己的狀態並且好好愛自己，才是給為家庭付出了一切的自己最好的回報。

       《20 30 40》中三個角色雖然是不同人演出，但是也可能映照女性在這三個人生階段的心境。二十歲還有不切實際的夢想但是勇敢，三十歲時感覺獨立自信卻仍有不安全感，到了四十歲年華不再，未婚的、已婚的、失婚的，都一樣會有徬徨失措的感覺。這彷彿說著在父系社會既有的框架與想法中，女性要越活越有自信真的需要有意識地努力著。電影是2004年的作品，到現在已19年過去了。女性自我意識當然提升了不少，但是這表示女性就真的已完全擺脫了他人的評價與自己的心魔了嗎？嗯‧‧如人飲水，冷暖自知了。